【書名】:我們仨
【作者】:楊絳
【出版社】:時報
【文案】:
92歲高齡的楊先生用心記述了他們這個特殊家庭63年的風風雨雨、點點滴滴,
結成回憶錄《我們仨》。
本書分為兩部分:第一部分中,楊先生以其一貫的慧心、獨特的筆法,
用夢境的形式講述了最後幾年中一家三口相依為命的情感體驗。
第二部分,以平實感人的文字記錄了自1935年伉儷二人赴英國留學,
並在牛津喜得愛女,直至1998年錢先生逝世63年間這個家庭鮮為人知的坎坷歷程。
天上人間,陰陽殊途,卻難斷摯情。楊先生獨伴青燈,用心靈向彼岸的親人無聲地傾訴著。
作為老派知識份子,她的文字含蓄節制,那難以言表的親情和憂傷彌漫在字裏行間,令讀者無不動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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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購買故事】:
小時候就在媽媽的床頭櫃上看到這本書,只覺得書名的「仨」字特別,
查了查,是念「ㄙㄚ」,中國北方方言,指三個。
作者楊絳、先生錢鍾書,以及他們的女兒。
四年前看了錢鍾書的《圍城》,覺得幽默智慧,猜測筆者性格乖張。
心想果然夫婦倆旗鼓相當才能制約。
2016,楊絳過世,網路刊了文摘,看到她對丈夫的心意,眼淚掉了下來。
「鍾書病中,我只求比他多活一年。照顧人,男不如女。
我盡力保養自己,爭求「夫在先,妻在後」,錯了次序就糟糕了。」
以前總想若有白頭偕老的另一半,一定想比另一半先走,
因為失去太痛苦,不願面對承擔。
但看了文章心念大轉,
捨不得遺留對方獨自在世,但願把失去的悲傷留給自己,才是好大好大的愛。
「我們這個家,很樸素;我們三個人,很單純。
我們於是無求,與人無爭,只求相聚在一起,相守在一起,
各自做能力所及的事。
碰到困難,我們一同承擔,困難就不復困難;
我們相伴相助,不論什麼苦澀艱辛的事,都能變得甜潤。
我們稍有一點快樂,也會變得非常快樂。」
這段話對擁有美滿家庭藍圖的人而言,讀來是會微笑的。
以前呀,總覺得中國男人重視自身成就,妻小對他們而言,有如點綴的配件,
從來都是中國女人服侍丈夫。
古時理想的夫妻關係,大概是男主外、女主內,
妻子只要餵飽老小,張羅家務,讓丈夫能安然發展事業而無後顧之憂,
對男人而言便是稱得上賢妻,無需談及其他感情元素。
然而看鍾書與楊絳說起彼此,深覺兩人志趣相合,互敬互愛,
一同留學,在異地相互照顧、生子,又一併經歷文革,
是實實在在的甘苦與共,鶼鰈情深。
鍾書原是有人服侍,粗手粗腳的少爺,
但他對楊絳的愛惜,恐怕任何女生看到都會羨慕。
「我們入住新居的第一個早晨,『拙手笨腳』的鍾書大顯身手。
我入睡晚,早上還不肯起。他一人做好早餐,用一只床上用的小桌把早餐直端到我的床前。
我便是在酣睡中也要跳起來享用了。」
我總覺得在同個領域奮鬥的夫妻,難免不了較勁,
妻子的才氣對男人來說,很難歸類是助力還是壓力。
但錢鍾書總不吝嗇讚美楊絳「楊絳的散文比我好」、
「楊絳的散文是天生的好,沒人能學」、「最賢的妻、最才的女」。
當女性得到丈夫這般肯定與理解,遠比外在加諸的光環更踏實感動。
女人事業有成、才氣卓絕,並非與男子爭勝,而是盼求另一半的認定與理解,
也因為鍾書對楊絳這份敬愛,使她但願「我一生是錢鍾書生命中的楊絳」。
※※※
有人評價楊絳的散文「平淡、從容而又意味無窮。可謂『不著一字,盡得風流』。
讀她的散文更像是聆聽一位哲人講述些煙塵往事,
在平靜、平淡、平凡中有一種卓越的人生追求。」
在楊絳節制而真情的敘事中,很可以感受到中國女人的堅忍與智慧。
她生錢媛之時,護士問眼見她痛得要命,依舊不叫喊,好奇問她為何不叫喊。
「叫了喊了還是痛呀。」
她的平穩、節制與寬大,給了錢鍾書最好的依賴,
文革開始後,他倆受到迫害與打壓,成為「牛鬼蛇神」。
即便在最艱苦的時候,兩人依舊能從其中咀嚼人生滋味。
「我們飽經憂患,也見到世態炎涼。
我們夫婦把日常的感受,當作美酒般淺斟低酌,細細品嚐。
這種滋味值得品嚐,因為憂患孕育智慧。」
能同甘共苦已是不易,苦中作樂,更需兩人的知心與知趣。
而在柴米油鹽的生活中,也因兩人的用心,使生活更添姿色。
留學歸國後兩人喝不到英國紅茶,自行研究,用三種紅茶葉參雜做替代,
「縝紅取其香,湖紅取其苦,祁紅取其色。
至今,我們家裡還留著這些沒用完的三合紅茶葉,我看到還能喚醒當年最快樂的日子。」
直到老年兩人仍時不時一同散步,稱之「探險」,
「早飯後,我們得出門散散步,讓老金妻女收拾房間。
晚飯前,我們的散步是養心散步,走得慢,玩得多。
兩種散步都帶有『探險』性質,因為我們總挑不認識的地方走,隨處有所發現。」
就連餐館隔壁桌點菜,都能咀嚼玩味。
跟彼此在一起,隨處有所心得,能閒聊、能玩笑、能探究,
不僅在學識上得旗鼓相當,觀念上也得情投意合,
才能享盡人間煙火的俗趣,將一個個平淡的日子化作雋永。
※※※
仨人的生活瑣事,讀來也有滋有味。
「我愛整潔,阿媛和爸爸常結成一幫,暗暗反對媽媽的整潔。
例如我搭毛巾,邊對邊,角對角,齊齊整整。
他們倆認為費事,隨便搭一搭方便,不過我們都很妥協,
他們把毛巾隨手一搭,我就重新搭搭整齊。我不嚴格要求,他們也不公然反抗。」
楊絳做媽媽,穩定持重中又有豁達大度,正是一家之主的風範。
關於吵架,他們倆也有過抗爭妥協,發覺吵贏無趣,無論勝敗都不開心。
「我們講定,以後不妨各持異議,不必求同。」
這大概是長久相處的智慧。
如果好好整理,大概可以再寫一本《白頭偕老36計》的婚姻教戰手冊。
「多年前,讀到英國傳記作家概括最理想的婚姻:
『我見到她之前,從未想到要結婚;我娶了她幾十年,從未後悔娶她;也未想過要娶別的女人。』
我把它念給鍾書聽,他當即回說,「我和他一樣」,我說,「我也一樣。」
楊絳總說鍾書的好,當她懷孕時,錢鍾書諄諄囑咐要一個女的,像她。
但楊絳卻對於「像自己」並不滿意,覺得想要個像鍾書的女兒。
兩人眼中的對方,都是最好,令人好生羨慕。
※※※
然而隨著歲月流逝,丈夫的健康不若以往。
「我陪他走得愈遠,愈怕從此不見。」
在楊絳百歲生涯中,女兒、鍾書相繼走遠,留下回憶相伴。
「現在,只剩下我一人了。我清醒地看到以前當作『我們家』的寓所,
只是旅途上的客棧而已。家在哪裡,我不知道,我還在尋覓歸途。」
所愛之人存在之處,才是一個家,大概是眼下的認知。
但看完《我們仨》掩卷思考,又有不同感悟。
離別哀婉,但楊絳內心明淨,因為她的珍視與記掛,仨人的過去歷歷在目,
無論天上人間,她所在之處,即是仨人之家。
百歲之時,她寫:「人壽幾何,頑鐵能煉成的精金,能有多少?
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,到最後才發現,人生最曼妙的風景,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。」
潛心一志,不與人爭的處事態度,隱含一種參透與圓融,淬煉出智慧的光輝。
若說期望中年後的自己是何樣貌,大概會期待如楊絳般平靜溫暖。
處事說話,如太極般緩慢,但力道渾厚,源源無窮。
「人能夠凝煉成一顆石子,潛伏見底,讓時光像水一般在身上湍急而過,
自己只知身在水中,不覺水流。」
楊絳去世前,翻譯英國詩人蘭德的詩歌《生與死》表明心志:
「我和誰都不爭,和誰爭我都不屑;我愛大自然,其次就是藝術;
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;火萎了,我也準備走了。」
三人在天上,又重新團聚為我們仨。
人間最美的愛情,便如楊絳與鍾書,
能再行過煙火,回首相對人生之時,垂目說道:「相伴走過,不枉此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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